第二十九节
1
“南生，”他忽然抬头望着我，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忧伤和温情：“跟我去淮南。”
我冷漠地摇头，我和他根本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只是对方生命中匆匆的过客。
他笑了，笑得比我的拒绝更决绝。
“我还是没有赢，和老四比，永远都是输。”他摇头，带着失败者才有的失落，寂寥。
我忽然一字一顿地说：“你们谁都没有赢。”
他显然明白我话中之意，只是摇头，半晌他才开口：“他赢了，你拒绝了我，他却拒绝了父皇。”
我心里一紧，追问他是什么意思。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答道：“你是父皇御赐给老四的礼物，但是他不肯那样占有你，哪怕为此跟父皇反目。”
我只感觉一阵眩晕，颤声让李佑说清楚。
“父皇知道老四喜欢你。在老四弱冠之年想替他物色一门亲事，你自当是不二人选。很可笑吧?高高在上的皇帝居然也会用先斩后奏这一招……他命人召你入宫，在老四的酒里下了药，想老四就此把你牢牢拴住。他算是什么父亲?对自己亲身儿子都不施舍一点信任。又算是什么公公?牺牲儿媳的清白换来别人的忠诚，那还叫忠诚吗?”
2
“老四事先并不知情，等他明白这件事的原委时，已经晚了。只是我一直很好奇——他是有多大的毅力在喝下足足一杯加了合欢散的酒后让你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的……他为什么把一个女人的贞洁看得比父皇的命令还重要?换作是我，恐怕你现在已经成了王妃了。”
我咬着嘴唇，竟渗出血来……
强烈的铜腥味也无法让我清醒，酒劲这才席卷上来，我感觉头疼得快要炸掉。
“南生，我喜欢你。胜过对我身边所有女人的喜欢。但是老四爱你，他对你的感情胜过我千万倍。”他认真过后忽然哑然失笑：“我李佑竟也会服输，还是输给那个我最不想输给他的人……”
李佑临走时说——
“老四要成亲了，去见见他吧。我从来没有见到他那样过——除了那年……”
那年，梧桐飞落，星辰欲坠。
无分贵贱，在聚散之际，生死面前，我们都微不足道。
李佑，我们都只是倔强的孩子，互相在对方面前乔装大人，却在转身后发现对方在自己身上映照出的自我。难怪，我们都还只是孩子。
还不懂得相惜。
保重，李佑。我在心里默念。
3
回家后细心的丫鬟闻到我身上的酒气，忙不迭捧上醒酒汤给我，呆呆地站在一边没有一句话。
喝了汤我觉得好些了，细细看那丫头，着着薄罗长袍，肌肤微丰，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憨态可掬。
登时对上午的事有了悔意，叫她来到跟前拉着她的手问她的名字。
“回小姐，奴婢名叫小楚。”
“可当真是个楚楚动人的丫头呢，”我笑道：“上午的事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是一时急火攻心吓到你了。只是还有一件事你要牢记。”
“小姐请吩咐。”
“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我不是那些使惯了丫鬟的小姐夫人，原来在苏州更别提有什么丫鬟伺候了，我把话放在这儿，以后你要是再一口一个奴婢的就别怪我翻脸了。”
她带着感激的神情点了点头。
4
本想是一夜无眠的，哪想那夜却睡得特别憨沉。
第二日全城都传遍了四皇子喜事将近的喜讯。整个长安城都陷入欢庆之中。
爹爹一直以为我对李四有意，而今听了这消息，为我担心起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听到消息后的神态举动。
直到肯定我对此事并无多大反应时，才敢在饭桌上谈起这件事来。
“四皇子找到我，说希望你去参加婚礼。爹爹替你答应下来了。”
我“哦”了一声，照常吃饭，爹爹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会生气。”
我故作惊奇地眨眨眼：“有免费的喜酒可喝，我生哪门子的气呢?”